2010年8月6日下午(美国时间) , 我与福州之英华中学群生级(1944) 级友会会长江圣启兄通话,他说他从自厦回榕之林宇光级友处得悉,我们另一级友林坚冰兄不幸於七月底在厦门过世了。由於宇光兄之消息来自留厦之女公子电告,详况不明,但我们推想坚冰兄己中风多年,这应是其死因之一。
我立即挂电话到厦大找我们1948级级友会主持人之一的陈华兄查询一切,不意他说他昨夜(国内时间为8月6夜) 才旅行一周後回厦,根本不知有此事发生过。经他追查,才知坚冰兄是7月28日病逝,家人通知在天津之长子赶回,次子在美不及到达;於是校方成立治丧委员会,由朱崇实校长、陈国风副校长分任正副主任委员,并由坚冰过去执教过之计算机与信息学院人物为委员会之主干,故8月1日发出讣告,8月2日在天马山处之殡仪馆火化、暂厝其处、待家属决定葬地后再移灵。可惜在厦大之1948级级友无人得到通知,英华之林宇光兄恰不在厦门,故大中学级友均未到场,为憾!
一时间里,许多往事涌上心头。遥忆1944年我们从英华高中毕业时,全班72 人,进入厦大者计6人。其中陈世?(机电)读一年後转学中正医学院,三十多岁时在国内病逝;丁政曾(会计),1999年时在泰国病逝;李齐昆(机电),2009年时在美病逝;林坚冰(数理)则为第四人:如今只留下在奥地利之严家?(土木) 与在美之我(机电) ,思之惘然!
回忆之时光再向前移,记下抗战期间,福州鹤龄英华中学内迁顺昌县洋口镇,坚冰在高二时才自上海回福卅,再上洋口插班。他个子不高,但脑袋大、思路敏捷,故数理科成绩特优。那时宿舍在江边福隆祠处,晚餐後,大家谈谈笑笑後,才登上林吉楼自修,故他与大家均处得很好。
但他为同学所注目者为另一事,即其父林趋愚先生是一位著名中医师,也是福州市市议员,常替老百姓讲话。在战时米荒况下,民不聊生,他登高一呼,在各大报上刊登巨幅广告,标题是” 中国国民党党员林趋愚警告福建省主席刘建绪” 。要求刘主席必须关心民困、立即解决米荒问题。在那种时代、有那种胆量挑战高官,确是石破天惊之举,而後坚冰也隐然具有其父之作风!
1944年秋间,我们英华六人全住在长汀厦大博爱斋里,即政曾、齐昆、家?、世?与我住同一间,坚冰与他人住另一间,不过常有来往。翌年三月三日群生级级庆,在长汀之八人、包含了从江西撤退过来之中正医学院陈大镛与熊仲廉,在市区相馆合照一影,迄今犹存。
大二时、政曾、齐昆、家?与我住长汀校本部之映雪斋;大三时、学校搬回厦门,我改与福高者同住博学楼,均不与坚冰同室。但到了大四,我便和坚冰、许鹏翔(数理)、赵松熙(机电,後改名孟如)四人合住映雪楼三楼之一室。自此生活在一起,自修在一起,接触便多了。他好学不倦,我虽体力欠佳、但成绩不落人後,故我俩也很有得谈的。对於国事,他似不很经意的,却不意有天晚上在他身上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其时同学们对政府之腐败与暴政至表不满,故常有轰轰烈烈之学生运动,於是某夜、政府之大批军警出动,进入校区欲逮捕好几位学运领袖,其中便有朱一雄与苏仁骊等。同学闻讯後大为激动,欲群往校长公馆向政府抗议,坚冰灵机一动,跑到群贤楼前敲那口大钟,以召集更多同学前往。冷不防汪德耀校长就在其旁拦腰一抱,立刻命其司机将坚冰送到市区之 ”厦大旅社” 住上一夜,不得外出,免得他在场 ” 煽动” 群众。幸而如此,他没被军警看上,次日校方派车接他回来,他从而成为同学心目中之英雄人物;更有幸者,经此波浪後,他仍能照常上课作息,未被盘查及特务跟踪过。
国内改革开放後,1986年间,汪前校长到美访问,吴厚沂学长邀美东校友前往纽约欢迎及午宴,席间我提起林坚冰之名,汪公记忆犹新,说当时是为了保护坚冰,才断然那么做,他又说当夜朱一雄是由他向政府保证,住在校长公馆里过夜,(苏仁骊则不在校内) ,所以都未被抓去。
1948年夏季,我俩都从厦大毕业,他立即拉我搭 “英航” 船回家,半夜船抵福州之闽江码头後,大家分手,各奔前程,自此36年间不再见面。之後我知他留校任数理系 助教、讲师,并去苏联进修数学专业,1984年时任教计算机系为副教授(多年後升为教授) ;我则由资源委员会选送往台湾水泥公司,也在其他水泥公司工作,做到厂长经理级,在台30年後,应聘美国为高级工程师及总工程师。
1984年时,国内巳进行改革开放政策好一段时间,家母及弟妹等均催我返乡会聚,遂於1983午底离美西、经台北、香港,1984年元旦日自广州搭火车、经三天二夜时间抵福州,与家人欢聚多日後,应水泥界之邀,在福州讲学及遍访永安、南平、顺昌各水泥事业,但我衷心更盼能访厦大母校,故事先与在校之坚冰兄书信往还,他欣表欢迎并允代为安排一切。一月中,我自我弟主持之永安水泥厂借到一辆面包车及一好司机,由我长妹苏寄漳(厦大1953年化学系毕业) 、福建建材公司副总经理廖开治(他是我英华级友,厦大1949级土木系毕业) 偕行,作四天三夜回归母校之旅。
到厦大、坚冰是带领我们之中心人物,他也找了另一群生级级友林宇光教授(他是协和大学毕业,任教厦大生物系,後为博士生导师) 协助。首日坚冰特别带我去看当时之厦大校长於其宅前,带我到大四时与他同舍之映雪楼三楼、原教室改为鲁迅纪念馆之集美楼二楼,校中心群贤楼及其前面的演武亭大操场,我住过之博学楼,以及新建之建南楼群五大楼及其下方之上弦场等,我们均分别留影。之後几天,他与宇光兄在白天里轮流带我们参观各处,包含了滨海之工学馆,南普陀、鼓浪屿及集美学区与陈嘉庚纪念馆等地。
由於他之连系,次夜厦大校友总会会长潘懋元付校长遨我及同来之寄漳妹与开治兄欢宴,另参加者有司徒行党委副书记、校友会李强总干事,林宇光兄、1948级级友除林坚冰外,另有吴伯僖、丘书院 (以上四人均亦任教厦大) ,1953级者有寄漳之庄姓级友。这张照片我仍留着、弥足珍责。
我们回福州不久,他也来榕为我送行,也参加英华群生级欢送会及致公党(按:此党以华侨为主,源於洪门会;群生级之林昌盛与李挺章为其要员) 之欢送宴。之後一别又是+年左右,至1993年时,我们1948级级友在厦庆祝毕业45周年。我与内人及寄漳妹均参加,得与他重逢,他更是热情招待我们!
其後数年、我经常回厦大,或是参加校庆、或是1948级毕业50周年庆典,或是萨本栋科研基金会,他均不在厦;至於在福州1999年举行之英华群生级毕业55年庆、2004年之60年庆,都不见他参加。闻前时是去天津长子家,其後便是在厦门养病。到了2004年7月1日,我趁参加萨氏基金会之便,买了水果,偕级友陈华兄共搭一辆出租汽车驶往他那 “厦大海浜东区27座楼302室” 访之,见他已不易行走,须一手扶拐杖、一手由褓姆托扶、自内室缓缓走出,但他神志仍清,我出示有关他的名人学生陈景涧之报导给他看,他也详尽地看下去。最後我们与他及其夫人合影後分手,但这可是我与坚冰兄最後一次之晤面了!
我回泰工作後,写信给他、付以二张合影,他随即亲笔覆一短简。为此我还特地写了篇 < 陈景润之师--------林坚冰近况>,登在级刊 < 窗谊>及舒文烈兄主编之 < 鹭汀窗谊> 上,也算是对他一个写实报导。但至此之後与他音信不通了!
六年後之 7月28日,他终於走了,令人不尽伤感。我与他相知69 年,又是双重级友,更是依依不舍。往事前尘、一直回旋在心头,今特录之如上,盼学长们共蓥之!
---------苏林华, 2010 年8月于美国南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