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辛亥百年之际,我个人有一份特殊的感受。因为我祖父早年曾经担任郑祖荫先生的秘书(郑是中国同盟会福建分会会长,与孙中山先生肝胆相鉴)。郑祖荫(生于阳历1872年5月12日—卒于阴历1943年11月12日晚),字兰荪,孺名维善,原籍福州永泰葛岭,世居福州南台龙潭角。郑老平生酷爱青竹,其居所自名“种竹山房”。其父经营草药业,惨淡经营,英年早逝。郑老有兄弟3人,在20多岁间先后弃世,幼孤家贫,冬夜盖“麒麟被”(仅有棉絮,而无被单,时久棉絮如麒麟脱甲)。郑老早年随叔父学中医,在福州港头开一间小药店,名益生堂,母子靠随叔经营药店兼青草摊维持生计,郑老自幼勤奋克俭,沉默寡语,每夜不到12时不肯去睡,孝奉母亲,名闻四邻。他一生都过着清贫的日子,常自豪地说:“我是越清贫越有身份”。平时对取予极其严格,从未曾因贫困而低头。闲居寡言笑而胸怀磊落,乐与交游知好过从,终生致力民主革命。
1938年,日寇由金门取海路攻陷厦门,5月省府内迁永安。福州沦陷后,我祖母带合家大小11口随难民“走反”,从龙潭角出城,雇闽北土匪押船沿闽江逆水而上,经水口、延平到达永安。1940年,在永安临时省会成立福建省临时参议会,郑老任议长,我祖父原在省民政厅工作,负责战时县长、乡长培训工作,训练所设在三元镇(今三明市),临时奉调任郑老秘书,协助他工作,在永安新桥比邻而居。尽管当时工作极其繁忙,生活艰苦,但郑老却抱病计划撰写《福建辛亥革命史》,他在初步查阅大量资料后,发现缺失、矛盾处甚多。于是,郑祖荫、林雨时、陈培锟、刘通诸老经商量,决定嘱咐由我祖父牵头,撰写一篇较为完整的福建辛亥史料留与后人,他们亦亲自动手分别撰写部分亲历内容。
我祖父当时年轻,虑及福建乃辛亥革命重要之区,所涉人物、事件头绪纷纭,无从入手,畏难久延。并且仍然担负战时县长、乡长培训工作,很忙。但诸老催逼甚紧,以郑老、刘通为最,只好勉为其难,分别约谈诸老,反复查阅、核对史料,发现根据辛亥亲历者个人回忆,相互矛盾处甚多,因此常为一时一事不下十余次寻人核校、分析,甚至争议至面红耳赤,文稿每改均经郑祖荫、林雨时、陈培锟、刘通、许显时、郑贞文、陈之麟等前辈反复审查、比对、核校。这些资料由于当时抗战期间,岁月动荡,并未完稿。而郑老不幸于1943年福州二次沦陷期间病逝于老家永泰葛岭。
解放后,我祖父担任陈绍宽副省长秘书,被省文史馆聘为馆员,对辛亥资料陆续进行整理,至文革动乱,又被迫中断。直到改革开放初期,祖父已是80多岁老人,患有支气管炎等老年病,但抱病重新整理辛亥史料,常常灯下秉笔细书直至深夜,在86岁时终于撰写成《福建辛亥革命史话》一本(见图1),虽然并未正式出版,但其中主要内容于1981年9月,在纪念辛亥革命70年之际,载于福州市政协文史委所编《福州文史资料选辑之辛亥革命专辑》第一篇“辛亥革命在福州”。可以说,这本沉甸甸的《福建辛亥革命史话》,从抗战期间一直伴随祖父终生,也凝聚着郑祖荫等老一辈辛亥老人们的心血与嘱托。先贤已逝,黄花飘零,这段珍贵史料留存于今,弥足珍贵。我作为晚辈,在辛亥革命百年之际,谨以这篇短文深深缅怀郑祖荫等一大批家乡的民主革命先驱们,也是对一生劳形案牍、深深爱我的老祖父一声轻轻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