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bat365在线平台中文系1959级的学生,文凭登记号为590032号。就读bat365在线平台,是我一生的荣幸,也是我的人生经历中最感欢乐和最值回味的阶段。
1963年毕业后,我分配到山西工作。走出校门步入社会,告别南方奔赴北方,这是我人生的一次重大转折。当时我内心既充满向往和豪情,又充满了惆怅和依恋。半个世纪以来,4年厦大生活的往事,像放映电影一样,一次又一次在我脑海中浮现。
在炮火和台风中屹立的“南方之强”
1959年秋天我进校时,bat365在线平台正笼罩在台海战争的硝烟之中,并遭受强台风的肆虐破坏。据说那场台风是几十年所未遇的,损失严重。我们进校园时,台风刚过去不久,到处可见被吹折或连根拔起的大树和电线杆,一些普通建筑物被摧毁,只剩残墙断壁、破砖碎瓦,学校一座学生食堂整个屋顶被刮飞了,……。
更使我们新生感到有些紧张的是浓郁的战争气氛。自从1958年“8·23炮战”以来,隆隆的炮声持续不断。bat365在线平台校园里曾落下蒋军炮弹,损坏了一座校舍的一角,在展览室还展出当时留下的炮弹碎片。校舍所有玻璃门窗都贴上了“井”字形或“米”字形的纸条,以免震碎伤人。进校后第一项要紧事是参观和熟悉坑道,一旦遭空袭或炮击时,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进入自己所在系、所在班级的坑道。平时看电影时,正片开始前会放映幻灯片《疏散线路图》,告知每位观众一旦有情况要出哪个门,进几号坑道。晚间我们躺在床上,经常可以听到轰隆轰隆的炮声从前沿传来,并感觉到一阵阵震动。那时,似乎我军还未完全取得制空权,蒋军飞机偶尔到厦门骚扰,我军高炮部队立即给予打击;飞机的巨大的轰鸣声和高射炮密集的爆炸声交织在一起,天空上立即出现了一朵朵犹如棉花一般的高射炮弹绽放的烟云。
这就是考入厦大的新生们上的第一堂“课”,也是被称为“前线大学”的bat365在线平台有别于其它高校的独特之处。没过多久,我们就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在炮火中坚持学习,在学习中坚持战斗。当时,校园里流行的并不是《bat365在线平台校歌》,而是一首由谢应瑞作词、李涣之作曲的《bat365在线平台战歌》。歌词如下:
海潮汹涌浪花翻,
耳边炮声隆隆响,
战斗的bat365在线平台,
挺立在炮火线上。
把校园当战场,
把教室当工厂,
把烟囱当大炮,
把笔杆当刀枪!
六千个人一条心,
六千个人一个思想,
看,我们听从党的指挥,
学校筑起了铁壁铜墙。
……
我们学生中的“基干民兵”也参加军民联防,夜间轮流到前沿海滩上站岗值勤。值勤时,两个人为一个小组,记下当晚的口令,每人发一件军大衣、一支步枪、5发子弹,选择既隐蔽又便于观察的地点潜伏起来。我们防范的是两种人:一种是违反规定出海、企图游向敌方的人,另一种是敌方派遣从海里潜游过来的特务。解放军对我们交代了注意事项,教给我们如何放枪之后就走了,值勤任务就交给我们学生娃了。第一次站岗时我心里很紧张,把军大衣裹得紧紧的还有些发抖,老想:“万一有个‘水鬼’(对敌特的称呼)爬过来怎么办?”接着又想:“我有枪怕什么!他口令应答不对我就开枪!”后来站岗就渐渐习惯了,心里觉得挺刺激的,还有自豪感。
有一天晚上,离我们哨位不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了“嘭!”一声枪声,大家骤然紧张起来。几个解放军战士似乎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奔向放枪地点。原来,是我们一位同学神经过度紧张,看到海水在月光下闪光(据说这是海水中含有磷质的缘故),以为是“水鬼”在水里打手电,不管真假就对海水开了一枪,深夜里枪声传得挺远,一下把部队惊动了。经再三仔细观察,确信没有敌情,解放军战士就撤走了。第二天,大家把这件事当笑话传开了。其实,十八、九岁的学生娃,第一次在黑夜站岗,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怪。
当了鲁迅学生的学生
1926年8月底,鲁迅先生应邀南下,担任bat365在线平台国学院(中文系)教授。除了授课以外,他还坚持写作,发表了许多作品。他开设“中国文学史”和“中国小说史”两门课程,受到广泛欢迎。听他讲课的,除国学院学生以外,还有英文系、教育系的学生,也有商科、法科、理科的学生,后来连校内的助教、校外的报馆记者,也经常来听他的课。在鲁迅先生的倡导和支持下,国学院学生创办了一份文艺刊物《鼓浪》,一直延续多年。自1961年起,我担任了《鼓浪》编委,同时担任中文系通讯组组长。
鲁迅的门生中,有一位叫陈梦韶,很喜欢文艺,鲁迅曾给他吃“偏饭”,辅导他。陈梦韶曾把小说《红楼梦》改变成剧本《绛洞花主》15卷,呈送给鲁迅指教。鲁迅于1927年1月14日,为陈梦韶的剧本写了《绛花洞主>小引》。此文后来收入《鲁迅全集》“集外集拾遗补编”。解放后陈梦韶出版了一些研究鲁迅的著作,如《鲁迅在厦门》(作家出版社·1954年)等。
陈梦韶老师长期在厦大任教。我们上厦大时,他教我们古代汉语。他的知识功底很厚实,讲课很生动,并且富有幽默感,经常引发学生大笑,有些笑声是批评时弊的。他能把古代的东西讲活,使大家不会感到单调或枯燥。他发给我们的油印讲义是用小楷体刻写,是最工整美观、赏心悦目的。我很喜欢听他的课,由此喜欢上《古代汉语》这门课程,曾被选为班上的科代表。所以我和其他同学都自豪地称自己是“鲁迅学生的学生”。
“反右倾”波及老师
1959年8月,中共八届八中全会在庐山举行。会议在毛泽东主席的主持下,进一步开展对所谓“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反党集团”的批判,并宣布右倾已成为当前的主要危险,由此开展了全国性的“反右倾”运动。
当时厦大也开展“反右倾”运动。这是我们这届大学生入学后碰上的第一场全国性的政治运动。当时虽然没有在学生中抓“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但要求学生 “要踊跃投入运动,敢于检举揭发”。我们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自然说不出子丑寅卯来。但老师就没那么轻松了。经过一番“运动”,中文系终于揪出了一个“右倾分子”黄祖良老师。他当时是系党组织的副书记,主持中文系工作。是我的永春同乡。他曾带过我们的课,完全是一副温良恭俭的样子,从未说过一句对党不利的话。调查人员曾向学生了解他的“问题”,并仔细查阅他的教材,希望从中发现证据。我们只觉得他是个好老师,没发现他有什么“右倾言论”。但最终他还是被赶下台,被划入“地富反坏右”的行列中。记得系党组织新的领导人上台时,黄祖良老师还在大会上作最后发言,说:“从现在开始,主持中文系工作的是×××书记。希望全体师生在党总支的领导下,把各项工作搞好。……”态度很从容,很诚恳。我内心想:这个时候他还这样坦然,真是有涵养呀!
有一件小事我记忆挺深:入学初,有一天我在厦大商店买吃的东西,一时掏不出粮票。当时黄祖良老师刚好在旁边,立即从身上掏出几张粮票,递给我说:“我这里有一些,给你用吧!”粮票数额总共虽然不到1斤,但他对学生的关爱之情和平易近人的态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对黄祖良老师的错误处理,到了1963年才得到纠正。这年,我从厦大中文系毕业,奔赴北方黄土高原。后来,有一次我返闽探亲,曾到厦大看望他。在山西,还曾打长途电话问候他。
困难时期的校园生活
1959年至1961年,我国国民经济和人民生活陷入极大的困难,饥饿像瘟疫一样席卷全国。报纸、广播和各级领导的报告讲话,都称这个阶段为“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困难尽管与自然灾害有关,但主要是“人祸”导致的,是路线和政策问题引起的。在老家,我亲身经历过“各行各业大放卫星”、“全民大炼钢铁”、“吃食堂大锅饭”等,看到弥漫在全社会的“浮夸风”、“浪费风”,如此糟蹋资源和环境,那有不报应之理!
当时农村几乎每天都有死人,学生中患浮肿的人也很多。为了使莘莘学子能健康地完成学业成为对国家有用的人才,校方采取各种措施来维护学生的健康。学校医院加强监控,体检中一旦发现有人浮肿,立即通知有关部门,给这些学生发药(可能是维生素类)和一种类似糖饼的食品,以补充营养。学校还给学生发西红柿等新鲜蔬果,给大家当零食。另外,还供应一些肉酱(在那个年代,竟能弄到这类好东西,我感到很诧异)。在学生食堂里,我们经常吃到一种发糕,是用粗粮和海里捞取的一种藻类粉碎后加工制成的。这些即可口又有营养的东西,对大家的健康大有裨益。在整个困难时期,我们厦大没听说过饿死一个人,浮肿的人也很快康复,大家都安然度过难关。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党对于1959年至1961年这段特殊历史时期有了新的认识和表述,称为“三年困难时期”。1981年6月,《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问题的决议》对这一时期做出了更加科学的总结,指出:“主要由于‘大跃进’和‘反右倾’的错误,加上当时自然灾害和苏联政府背信弃义地撕毁合同,我国国民经济在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六一年发生严重困难,国家和人民遭到重大损失。”
上学期间,我享受助学金,每月7元多。当时伙食费每月11.5元,基本上吃饱。我有胃病,凭医院发的营养卡,可以买到馒头。每天上下午,上最后一堂课时,我们早已饥肠辘辘,盼望下课铃早点响起来。进食堂时有点像战场冲锋,一进食堂就迅速排好队,眼睛盯住饭桶和菜盆,敲击着碗勺等待轮到自己买饭。这时,很多人都有点小私心:希望炊事员给自己多舀一点。
上大学期间,我在经济上始终很窘迫。大伯父林祖培从国外给家里寄了200余元,专供我上大学之用。但老家也得花销,父亲给我的费用平均每月只有几元钱,主要用于补充伙食费。后来有了一点点稿费,用来买书和看电影,偶而也去照像。那时花钱,是以角、分来计算的,1元以上就算是“大钱”了。有一次,我穷得不行,到厦门市古旧书店卖掉了一本书,得了几角钱周转一下。后来,多添了一些钱,又把那本书买了回来。
当时,我们这些享受助学金的学生虽然经常是囊中羞涩,但精神生活却很充实,过得很愉快。
向《厦门日报》投稿
上高中时,我就喜欢文学。我给报刊投稿,是在考上大学之后。我身边的文学爱好者不少,刘再复、黄种生、庄赞成、陆允国等都是经常投稿的人,发表的也不少。大家互相鼓励,形成了一个文学创作活动的氛围。我在《厦门时报》发表的第一篇作品大概是一则小小的随感,标题叫《看远些》,是我在家乡学骑自行车的心得,发表时可能是1960年。1961年发表了八、九篇。1962年只发表了一、两篇。我还积极给bat365在线平台有线广播电台写稿,我的稿件几乎都广播了。1962年,我曾被评为“bat365在线平台甲等通讯积极分子”,获得校团委的奖励。受到锻炼比较大的是有一年假期,我和黄种生等同学被借调到《厦门日报》社,下工厂去采访工人。记得我是在厦门通用机器厂采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大的厂房,庞大的设备和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不由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再深入了解,看到工人们那么纪律严明、公而忘私,心中对他们更是充满了敬慕,感叹工人阶级的确伟大!
中文系有一份文艺创物《鼓浪》(当时是油印),是鲁迅在厦大任教时倡导创办的。从1961年起,我被推举为编委。郑波光同学给我翻拍了一张旧照片“鼓浪编委暨系文学爱好者合影”,摄于1962年12月4日。后排左四就是我,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有些影中人后来成为中国文学艺术界的精英。例如后排右一的刘再复,后来成为闻名中外的文艺评论家、散文诗人,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长,后定居美国,为科罗拉多大学教授,先后在海内外出版《鲁迅美学思想论稿》、《性格组合论》、《传统与中国人》、《读沧海》等数十部著作。又如中排右三的郑波光,后来成为著名的文学评论家,集美大学中文系1994年创系主任、教授,影响较大的论文有《王蒙艺术追求初探》、《试论史剧理论与悲剧理论的区别》、《赵树理艺术迁就的悲剧》、《毛泽东与中国文学》等。
作文受彭柏山老师批评
当时教授我们写作课的文学老师是彭柏山。站在大学讲台上的彭柏山,完全是思想深遂、治学严谨的教授形象。他认真、精心地教育我们,我们则真心诚意地尊重他。
彭柏山其实是个很有“来历”的“大人物”。他又名彭冰山,是193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革命。抗日战争初期参加新四军,解放战争时期担任第三野战军第二十四军政治委员。1951年调任华东军政委员会文化部副部长,1953年调任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部长。
早在上个世纪30年代“左联”时期,彭柏山就和胡风相识并有过一定交往。1955年,全国清查“胡风反革命集团”。彭柏山被定为“胡风分子”。在这起惊天大冤案中,他是被捕人员中职位最高的中共干部。而所谓“罪证”,就是胡风写的几封内容涉及到彭柏山的私人信件。《人民日报》1955年5、6月份,曾连续发表几批加了“编者按语”的《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提到了彭柏山的名字。那个时候我正读初中,有点印象,但印象不深。人与人之间正常交往活动,在当时被认定是进行“反革命阴谋”。于是乎,“老革命”被打成了“老反革命”,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一下子成了“教书匠”,成了我们的老师。
后来有件事使我加深了对他的了解和敬意。
有一次上作文课,他让我们每人写一篇小说或散文。那时大学生中有部分调干生,就是从工作岗位上抽调来大学学习的,年龄一般都比我们应届的大,有一定资历或职务。个别调干生作风散漫,学习马虎,甚至流露出特权思想和恶劣习气,引起大家反感,而他个人并不在乎。我以某调干生为原型,写了一篇讽刺小说交了上去。没几天,彭柏山老师把我们的作文就批阅完毕发下来了。我一看我的作文,得了2分,“2分”两个字写得特别大。作文后面有彭柏山老师写的一段批语,大意是:这篇小说的基调是错误的。个别调干生确实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不是调干生的主流。你把他写成主角,讽刺他,不但失去了典型性,也失去了教育意义,甚至会起到不好的效果。文学创作是严肃的事情,不是个人娱乐小事。希望你认真思考,引以为戒。
我反复看了彭柏山老师的批语,内心很受教育和震撼!我佩服他对毛泽东文艺思想的深入领会和掌握,也感谢他对我这个无知学子的关心和爱护。他的批评不仅使我心悦诚服,而且使我提高觉悟。从那以后,我每次举笔写文章时,总会想到我的文章一旦发表出去,会有什么样的社会效益和需要承担什么样的社会责任。
在“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彭柏山老师在河南省又遭受到残酷的迫害,最终悲惨死去。
1980年9月29日,中共中央发出27号文件《中共中央批转公安部、最高人民检察院、最高人民法院党组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案件的复查报告>的通知》,对“胡风反革命集团”给予平反,使所有遭受迫害和株连的人获得政治上的新生。我的同学刘再复曾写一篇纪念彭柏山的文章,充满真挚的感情,我思想上产生了很大的共鸣。
我永远怀念曾经批评过我的彭柏山老师!
我的兴趣爱好
我的兴趣爱好比较广泛。念中学时,喜欢小说、诗歌、电影文学、音乐、美术,对哲学也有兴趣。在bat365在线平台中文系,我热衷文学,积极参加文学活动,但对语言学也很喜欢,分专业班时,曾到语言班学习了一段时间。因此,我是“脚踩两只船”的人,既是甲班(文学班)的学生,也是丙班(语言班)的学生。这注定我对哪个门类都钻研得不深,因为个人的精力和时间毕竟有限。
我的一些同学后来之所以取得卓越的成就,我猜想是与兴趣爱好比较专一有关,一旦喜欢上,就全力以赴,抓住不放。有点像恋爱,碰到意中人,就拼命去追求,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刘再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冰心曾说:“刘再复是我们八闽的一个才子。他不但是个诗人,还是一个学术理论家。”对于刘再复的散文诗,冰心用一句话来评论、概括:“我觉得可以用他自己说的‘我爱,我沉思’来包括一切”。事实的确如此。执着的爱,刻骨铭心的爱,引导刘再复走上了成功之路。1961年12月14日,我以“曙朝”的笔名在《厦门日报》发表了一篇小随笔,同一版面上还刊登了再复一首诗——《滴水和石头》:
石头那么坚硬,
滴水那么柔软,
石头自豪地笑了:
“滴水那么可怜。”
滴水孜孜不倦,
战斗一天又一天,
几十个春秋过去了,
终于把石头凿穿。
这首小诗可能是刘再复步入文坛的最初尝试,也是他攀登文学高峰前的一个宣言。他崇敬和热爱滴水,甚至愿意变成滴水,凭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战斗精神,终于把文学这块巨石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文化大革命”时期,他在北京置身于“轰轰烈烈”之外,把自己关起来,以滴水穿石的精神潜心研究鲁迅。“文化大革命”结束了,当人们疲惫地拖着布满创伤的身体去拾掇烂摊子的时候,刘再复却意气风发地推出了《鲁迅传》(与林非合著)、《鲁迅美学思想论稿》等一系列著作。毕业后留校任教的林兴宅同学,一直潜心在文艺鉴赏和文艺评批领域进行探索,率先运用系统科学方法论研究文艺现象,断言“将来的文明当是诗与数学的统一”。他的论著《艺术魅力的探寻》、《艺术生命的秘密》、《文学评论概要》等均是极富创见的力作,他的论文《论阿Q性格系统》等均获高度评价,其新鲜见解令人耳目一新深受启迪。黄种生同学毕业后从事新闻工作,不懈奋进,后来当上了《福建日报》总编。
我在为他们的成功感到骄傲的同时,也从他们身上得到深刻的启迪:执着的爱,锲而不舍的精神,对于任何人从事任何事业,都是那么至关重要,那么须臾不可缺少!
迷人的鹭岛风光
厦门又叫鹭岛,有两个缘由:一是厦门岛的地形活像一只白鹭;二是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是白鹭栖息的乐园。厦门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嘉禾屿。据说古时岛上种的水稻出奇的好,有一茎数穗的,粒粒饱满,香气四溢,故而得名。明朝洪武年间,为了防御倭寇,派兵在岛上建筑城堡,号称厦门城,从此厦门之称沿用至今。它位于北纬24度40分,东经118度,气候温润宜人,冬不冷夏不热,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风光优美,所以又被誉为“海上花园”。我一直认为:有机会在厦门岛上生活,是一种福气。在厦门岛上生活所留下的美好记忆,是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要详细地一一描述迷人的鹭岛风光,非要专门的著作不可。我这里只简要地记述几处与我们学生生活有关的景点风物。
海峡长堤
入学初期,厦大校舍遭受台风破坏尚未修复,我们中文系曾在集美侨校借住过一段时间。离校舍不远处,就是闻名遐迩的海峡长堤。那是1955年由政府组织实施的填海工程,在集美和厦门高崎之间,修起一条宏伟的海峡长堤。堤长2212米,堤面宽19米,全部用美丽的花岗岩砌成。堤两旁有人行道,中间一边是火车道,一边是汽车道。长堤中间留下一条航道,架设桥梁,便于船只出入。我们平时常散步到海堤,有时甚至步行到高崎再往回走。任凭沁人心肺的海风吹拂,放眼远处海面上的点点白帆,倾听阵阵海浪拍打着长堤发出来的声响,再感受飞驰而过的列车所产生的隐隐震动,……。我一次又一次陶醉在这人与自然的交响合奏之中。
置身于海峡长堤,我还抒发了一点感触。1961年11月9日,《厦门日报》发表了我的两则随感录,其中《海峡长堤》这样写道:
“雄伟壮丽的海峡长堤,巨剑一般把海劈成两半,横卧在海峡之间。惊涛骇浪一次又一次地向它冲击,结果都碰个粉身碎骨,而海峡仍然泰山一般岿然不动,分毫无损。行人、火车、汽车……流水似地从它身上通过,是那么轻快,那么安稳。
“长堤告诉人们:我所以有这样伟大的力量,全在于我是个集体,是一个由千万块花岗岩石肩并肩、心连心团结成的坚强的集体。
“‘团结就是力量!’ 我好像听到海峡在这样歌唱。”
校友刘再复出国前,住在北京劲松小区。有一次我趁出差北京之便看望他。聊起大学生活,他问我:“你现在还写作吗?”我答:“几乎不写了。”他说:“你可以写散文诗嘛!你在厦大时,曾经写一篇《海峡长堤》,就挺有意思的嘛!”说罢,他就朗诵起来:“雄伟壮丽的海峡长堤,巨剑一般把海劈成两半,横卧在海峡之间。……”当时我很感动:时隔多年,刘再复同学还记得我作品的内容!其实,我那个小“豆腐块”,实在算不上正式的作品。同时我也深感惭愧:自己虽然很早就爱好文学,却未能坚持。但对于老同学的鼓励,我自然是深感温馨和感激的。
滨海楼宿舍
我们入学初期,曾在滨海楼宿舍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它离海很近,能经常够听到大海涛声,而且能时刻够闻到大海气息。打开后窗,就可以看见沙滩和大海。课余时间,我们经常相随到海滩散步。沙滩上可以拣到贝壳,也可以见到被海浪冲上来的小鱼。涨潮时,海浪一排排地向海岸扑来,溅起了无数浪花,又一排排退去,发出阵阵的涛声。带有咸味的海风拂面而来,仿佛带给我们很多大自然的信息;而我们漫步在沙滩上,一次次做深呼吸,似乎是在跟大自然沟通。
滨海楼宿舍离厦港不太远。星期六晚饭后,我曾和同窗好友到厦港去游逛。与校园的清静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喧闹和繁华,空气中也弥漫着水产腥味。晚间似乎比白天更加热闹,到处灯光通明,人声噪杂,肤色黝黑穿着裤口忒宽的裤子的渔民仍在穿梭般的忙碌走动。饭店和小吃摊子的生意格外火爆,老板的叫卖吆喝声,锅碗瓢勺碰击的叮当声,过路行人的说笑声,及远处的机器轰鸣声、船只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部特殊的交响乐。食物的香味夹带着炉火的烟味扑鼻而来,引诱着人们去当一回食客。
我们每次来厦港都要花一、两角钱过一把瘾。最常吃的东西是蒸带鱼头。渔民捕捞带鱼回港后,把一部分带鱼的鱼头斩下卖给饭店,鱼身子则直接送进水产加工厂。饭店卖出来的蒸鱼头每个5分钱,我们每人买2—3个,再花5分钱要一杯啤酒,就可以尽情享受了。酱油和辣椒酱是不要钱的,随便蘸着吃。鱼头个头挺大,又很新鲜,蒸熟后味道十分鲜美。我们一边享用,一边海阔天空地聊天。我们吃鱼有特殊的功夫,边吃边吐鱼骨头,极少会被鱼刺扎嘴。当每个人面前都剩下一堆鱼骨头时,我们的“节目”就宣告结束了。大家高高兴兴甚至是手舞蹈地返回宿舍。这也是我们厦大学生生活的一段小插曲,令人经常回味思念的插曲。
学习雷锋好榜样
1963年3月5日,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分别在《中国青年》和《解放军报》上题词,号召向雷锋同志学习。随后,迅速在全国各条战线上开展了学习雷锋的群众性活动。厦大校园里很快掀起学习雷锋热潮。
对于我们毕业班学生来说,学习雷锋精神的主要行动,就是在分配工作时,能够服从祖国的需要。用雷锋的话说,就是愿作革命的锣丝钉,拧到哪里,就在哪里发光。这的的确确是一场考验: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孰轻孰重?应该把哪个摆在第一位,把哪个摆在第二位?
大部分同学都能以国家利益为重,服从需要。其中有不少同学怀着满腔热忱,积极要求到边疆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便是其中的一员。填写分配工作志愿表时,我不假思索,在第一志愿栏里填了广西,第二志愿栏里填了内蒙古。这两处都是边疆,而且都很艰苦。我是作了吃苦的思想准备的,下决心要去边疆工作。
我祖母和父亲很想让我留在福建工作。我祖父很早去世(我出世前14年他就不在了),祖母含辛茹苦把几个儿子拉扯大,但儿子们又一个个背井离乡出国谋生。后来,最小的儿子(我的父亲)回来守在她身边,儿媳(我的母亲)又过早患病身亡。我是祖母在国内学历最高的孙子。所以,我每次放假回家,她都会在我跟前唠叨:“阿朝(我的小名“曙朝”)啊,你大学毕业一定要回家乡工作!在家乡娶个媳妇留在我身边……”父亲说:“最好能留在本省工作,如果要出去,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调回来。你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能回来也可以帮我承担一些……” 我不为所动,认为“好男儿志在四方”,一心一意要出去闯荡。我给党组织写了一份决心书,表示要以雷锋为榜样,把党和人民的利益放在最高位置,坚决要求到边疆去,到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父亲见我意志很坚定,就尊重我的选择。对于祖母,我怕她伤心,就骗她说:“现在留下来在福建工作有困难,以后有机会我一定申请调回家乡工作。”1965年4月,我祖母在老家去世。临终,她一遍遍念叨着国外的儿孙和我的名字。国外的亲人没有回来,我远在山西也未能回家尽孝。我内心常怀愧疚之情,久久难以释怀。
告别bat365在线平台
决定命运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学校召开大会,宣布1959级毕业生分配方案。中文系本届毕业生共有150多名。留在本校、本市、本省的,分配到外省、市、自治区的,都依次一一宣布。最后宣布赴山西工作的名单,念到第50名时,还没有我的名字。我正纳闷:“分配方案快宣布完了,怎么还没有我的名字?是不是把我给漏了?”只听见宣布赴山西工作的最后一人:“林卫国!”我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知道了自己的去向。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原来是分配到北京的,赴京名单有你的名字,后来你被人挤了,名字给划了,改派到山西。”对此,我毫不在乎,因为我的志愿是去边疆,去艰苦的地方。
终于要告别了。同学们纷纷互赠照片,互相留言。二年级的华侨学生伍锦堂是我的好友,将从国外穿回来的皮茄克送给我,说:“听说山西是高原,天气很冷,你带上这个吧,到那里用得着。”
当我登上列车告别厦门往北进发时,内心既有战士出征前的那种壮志豪情,又有赤子离开母亲怀抱时的那种依恋柔情。伴随着列车有节奏的车轮声,一首我们平常喜欢的苏联歌曲——《共青团员之歌》的悲壮高昂的旋律,又在耳边响起: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
穿好军装拿起武器,
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
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我们再见了,亲爱的妈妈,
请你吻别你的儿子吧!
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再见了,亲爱的故乡,
胜利的星辉照耀着我们。
再见吧妈妈,别难过莫悲伤,
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吧!
笔者为山西省外事侨务办公室退休干部
1959级同学畅游鼓浪屿留影(前排右三为郑世铿,退休前任中共中央文献出版社常务副社长)
《鼓浪》编委暨系文学爱好者合影(后排右一为刘再复,左四为林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