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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厦大外文文学院林纪熹老教授(1923-2016)不幸去世,往事如烟旋即弥散脑海,镜头一组接着一组,如电影蒙太奇,而反复出现的是他那张笑眯眯的面孔,很友善,很亲切,很随和,我突然觉得有点后悔,怎么在他生前没有把对他面孔的好感如实相告。进入新世纪,我与林老师成了无话不谈的忘年交,有时两人路遇,就一起并肩而行,一路说笑,嘻嘻哈哈,我叫他林大师,他反叫我郑大师,真的很逗,就这么没大没小,林老师九十三高寿,与他晚年返老还童的神仙心境很有关系。
文革前,林老师夫妇与我的父母亲同在厦大工作,虽然不同系,但都有一些交集,1977年我们两家一起搬进了新建成的“敬贤六”,成了同楼的邻居。我只知道他是福州人,因为他与我母亲说福州话。不久我考进了外文系,邻居变成了师生。他上课时不紧不慢,谈吐优雅,总是胸有成竹,他的课是同学们心目中的好课……
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厦大台湾研究所,担任《中国人口台湾分册》主编助理,林老师说他对人口研究很有兴趣,希望能加入编写组,结果主编同意了,就这样我们从师生变成同事。他当时年已六旬,依旧表现出旺盛的拓展和探研的欲望。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台湾分册》这部书前后折腾8年才正式出版,是祖国大陆第一部台湾人口的学术专著,编委会名单注明他写第三章,我写第十一章。编委会还曾留下了一张难得的合影。林纪熹老师著译很多,我单表这一本,因为这是我俩的缘分。其实最能展示林纪熹学术风范的是他的《英语形似句辩异》和《法庭对质的艺术》两部著译。
我得知林老师是民族英雄林则徐的后裔,1985年邮电部发行林则徐的纪念邮票,我就托他让他在福州的亲戚给寄一枚首日封,他很认真地完成了任务,不过看得出他在这方面很低调,不大愿意张扬。
记得此间林老师曾承担了外文系一个英语教师回炉班的教学,这个班收的学费比较高,结业证书的含金量也比较高,林老师十分反感,他对我说:“这学校不成了学店?”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电脑开始进入百姓家,我为之大感兴趣,买了一台实达电脑,还凭电脑发票,参加了一天的培训。我感叹我乃班上最老的学生,为此自我调侃,写了《我与电脑的蜜月》,发表在《光明日报》上。林老师读后连夜打来电话,久久交谈,原来他比我更电脑,不仅在我之前就买了电脑,而且还买了打印机,这样我们从同事变成了“同学”,经常探讨学习电脑的体会。由于他太超前了,买的是一台针打的打印机,速度极慢,令他备受折磨,为此也成了我们交流的话题之一。
大概是在本世纪初,听说林老师得了癌症,我为他老人家捏了一把汗,不过手术很成功,而且他恢复得出奇地好,满面春风。癌症患者在手术之后,一般都会流露出比较轻松的心态,但真轻松或假轻松外人很难看得出来,此后我们在校庆活动见面时就自然回避了这个话题,尽谈些快乐的事情,我俩手拉手并肩膀扣着肩膀,留下一张合影,是张礼龙老师照的。
良好的心态是战胜癌症的关键,有一说法,很多人是被癌症吓死的,我相信。我在2005年夏天例行体检时发现肝有囊肿,那几天我走路都仿佛在飘行,事后被证实是虚惊一场,我知道我心态很敏感,也很脆弱。事实证明林老师的心态是稳健而轻松的,他以真豁达战胜了癌细胞,成为生命的强者!
2004年,我进入厦大新组合成立的公共事务学院,院部大楼就在林老师白城宿舍的边上,我们再度成为“邻居”,每每路遇,总是相互调侃,一路说笑。他越发风趣幽默,谈起77级的老同学,总是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前两年,步入老境的林老师给我的电话又多起来,主要的话题是当前保姆以及衍生的社会问题。特别是逢年过节,保姆一走了之,让林老师这样的校园老人度日如年。我俩当年曾一起研讨过台湾老年人口问题,如今却到了自己面对问题的时候了。他请我能否在电视节目和报纸上呼吁一下,尽管人微言轻,但我一一尽其所能,分别在厦门电视台的谈话节目以及《海峡导报》的“言论”版呼吁了一下。
回顾我和林纪熹老师30余年的交往,君子之交淡如水,真水无香,淡淡而绵长。林老师,我可不愿意说什么“一路走好”的老话、套话,我相信您的魂灵一定时时漫步校园,那么我们还是老规矩,let's begones be begone,一路调侃,一路说笑,郑启五,不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