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院院长刘宏教授出生于福建永安,他的外祖父曾是新加坡《星洲日报》的编辑,母亲也是在本地出生,与新加坡渊源深厚的刘宏经历过荷兰、美国、新加坡、英国的求学与工作之后,再度回到新加坡。《新汇点》探寻他自身的移民经历如何丰富他所研究的移民课题,他如何看待新加坡的移民社会,又将如何加强学院与华社的互动。
“政府需要在移民政策上取得平衡,平抚相互矛盾的需求,既要保护国民利益,也要确保在全球化时代新加坡是环球竞争者中的领先者。因为不管是出国也好,待在新加坡也好,我们已处在环球竞争中。”
与新加坡渊源深厚的刘宏经历过荷兰、美国、新加坡、英国的求学与工作之后,再度回到新加坡。
假日的午后,绿意盎然的南洋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院大楼,既宁静又优雅 。走进院长刘宏教授宽敞的办公室,一本本中英日文的东亚学论著进入眼帘,仿佛诉说着书主人精彩独特的历程。
刘宏1962年出生于中国福建永安,外祖父在上世纪20年代末来到新加坡,在《星洲日报》任编辑,母亲于1940年在本地出生,共有10个兄弟姐妹。
在那动荡不安的年代,外祖父把几个年幼的孩子包括刘宏的母亲先后带回老家福建龙岩念小学,几个年纪较大的孩子则留守在新加坡。
身为归侨第二代的刘宏在16岁时,成为中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幸运儿,1978年跳级考入bat365在线平台历史系,1985年获得复旦大学硕士,此后在bat365在线平台任教。
与当年许多改革开放后的年轻知识分子一样,他把目光投向了海外。任教两年后,他在1987年踏出中国远赴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University of Amsterdam),成为那里的亚洲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
健谈的刘宏轻描淡写地说:“当时的想法就是做完研究后就回中国,没想到有机会获得奖学金,在1989年去了美国的东南亚研究重镇俄亥俄大学(Ohio University)攻读博士。”
踏上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刘宏坦言,人生转折的每一步都不曾精心计划过,不过,他却在机缘巧合中激荡出一幕幕的精彩,和新加坡之间也开始了新的联系。
1994年,为了搜集东南亚相关的研究资料,他来到新加坡东南亚研究院当访问学者。
第一次踏上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小时候听母亲讲起的南洋故事,还有文革物资奇缺时代新加坡外祖母回乡探亲时带来的那一罐罐宝贵食油,一下子不再遥远,成为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
1995年博士学位一拿到,他就义无反顾地回到这里,在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系讲授海外华人研究及中国与东南亚关系,不出五年就获得终身教职(Tenure),在学术界中算是“跳级”。
此后,他认识了新加坡籍的太太叶若诗,也奔波于中国、日本、瑞典和美国之间访问、调研及讲学。
距离感提供更宏观角度看亚洲
来新后的第十年,刘宏又遇到一个难得的机会。那年,历史悠久的英国曼彻斯特维多利亚大学(Victoria University of Manchester)和曼彻斯特科技大学(University of Manchester Institut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合并成为英国规模最大的曼彻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Manchester),开始致力于推动中国研究,并展开全球招聘教授及中心主任的猎头活动。
刘宏收到曼大的邀请,并在经历严格选拔后,从近60名中心主任申请人中脱颖而出。
收到曼大终身正教授的聘书,刘宏曾犹豫良久,毕竟家人都在新加坡,而自己的研究也以亚洲为主。在去和留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前往英国。
2006年,刘宏正式就任曼大中国研究中心主任兼孔子学院院长以及东亚研究系主任,从无到有,一手奠定了曼大中国研究中心的行政、招师和招生工作。
在英国的4年多,他认为自己最大的收获就是,曼大提供距离感,让他能以更宏观的角度去理解亚洲。
他说:“英国的经验非常宝贵,她是西方文化的重要发源地,所以能提供更多视野和机会,了解西方世界如何看待亚洲。”
但也是出于同一个原因,促使刘宏在2010年底离开英国回到新加坡,担任南大人文与社会科学院院长。
“毕竟英国缺乏对亚洲的切身感,虽然几乎每个月都能回亚洲开会及调研,但离研究对象太远,让我比较担心与之脱节。”
再次回到母亲的出生地
在世界上绕了一圈,再次回到母亲的出生地新加坡,个人事业的追求和南大的广阔发展前景是主要原因,但刘宏也说:“另一个理由是,内人始终认为新加坡才是家,另外我们也想让年幼的女儿刘婧涵接受双语教育。”
4年后回新,令他感受最深的就是新加坡本身的变化。
看到更多博物馆画廊出现,闻到更浓厚的人文艺术气息,也听到更多元化的声音,刘宏认为,那是健康的现象,因为社会正朝着更民主、更多元的方向迈进。
移民学者解释新加坡移民社会
刘宏教授在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培养了一群金发碧眼的亚洲通。(受访者提供)
刘宏教授目前是研究华人移民课题领域著名的学者。自身移民的背景使他更能深刻理解这一领域的复杂性。在他的著作《战后新加坡华人社会的嬗变:本土情怀·区域网络·全球视野》一书中,刘宏如此写道:在历史上,新加坡就一直是华人移居东南亚的枢纽,当地华人在人口比重上的绝对优势及其在社会经济、文化领域中举足轻重的影响,成为吸引华人移民的另一个重要拉力。
对于新加坡未来应采用的移民政策,他说不妨回过头来看以前我们哪些方面做得出色。
新加坡的发展与移民密不可分
他引述前内阁资政李光耀的一句话说:新加坡是亚洲的“轮轴”(linchpin)。它与亚洲的大多数主要城市的距离都在3000公里以内,乘坐飞机6个小时就能抵达,可成为区域网络的中心。
刘宏认为,这样的新加坡不可以关上大门,因为过去的成功除了靠自由贸易,也是因为人才不断涌入和流动,移民企业家在经济上作出显著贡献,政策和司法系统有保障而成。他说:“如果把这几样统统拿掉,新加坡很容易被其他国家与地区取代。”
确保稳定的制度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我们无法控制外在环境的变化,所以要通过本身的制度建设来应对外来的挑战。”
刘宏认为,新加坡的发展与移民密不可分,因为低于人口替代水平的生育率无法满足新加坡转型成为创新型经济体的需求。不过在吸引新移民时,政府需拟定两个前提:“一是顾及国民的感受,二是确保吸引到的人才是国家真正所需要的。”
“政府需要在移民政策上取得平衡,平抚相互矛盾的需求,既要保护国民利益,也要确保在全球化时代新加坡是环球竞争者中的领先者。”
“因为不管是出国也好,待在新加坡也好,我们已处在环球竞争中。”
人文和软技能越来越重要
身为南大人文与社会科学院院长,刘宏经常需要参与审阅和筛选从世界各地寄来的几百份履历,如果遇到资历好的新加坡人选自然不会错过。
“我们以往注重硬技能,现在人文和软技能也越来越重要,因为区域的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和印度很快能在硬技术上迎头赶上。因此,在社交、文化和语言技能上,我们必须具备环球竞争力。”
中国经济腾飞之后,新加坡要如何在华人世界中保持自己的特色,维护亚洲重要枢纽的地位,取决于新加坡拥有什么是中国没有的。他说:“中国的中英双语人才很容易找到,但那种对两种文化有切身感受,拥有多元视角的双文化人才却是寥寥无几。”
对于目前本地一些年轻人对学习中文与中华文化的抗拒感,刘宏的理解是他们还不了解中国。
“文化是不能强制灌输的,我在英国曼彻斯特大学担任孔子学院院长时,目标并不是传播中华文化,而是看当地学生和社会有什么需求,然后从那个背景出发,介绍中华文化。目前引导世界文化潮流的还是西方,但是当中国更强大时,她的文化就自然会被更广泛地理解和接受。”
推动学院与华社联系
谈及刘宏对南大人文与社会科学院未来的憧憬,他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学院于2003年设立,目前拥有230多名教授讲师及行政人员,有3000多名本科生和研究生,在刘宏心目中算是中等规模的新学院。
对于学院未来的方向,刘宏的第一个构想就是让学院与国际学术界最前沿的领域接轨。“南大是以理工科为主的研究型大学,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连接人文社科与理工、商科和医学,朝跨学科的方向迈进。”
所谓的跨学科,指的就是融合原本互不相干的学科。譬如,生物科技可以交叉社会学和伦理学,探讨基因工程所造成的社会问题。
锁定大方向后,刘宏对学院的具体目标就是提升学院的整体实力。这就包括聘请更多国际知名的教授,培养学院本身讲师的成长,与世界知名学府共创双学位课程,增加研究项目,进一步提高博士研究生的数量和质量等。
在朝新目标迈进的同时,他也希望能在南大现有力量中找到自身优势。其中之一就是抓住南大的本土性和区域性特征,推动与华社的共同课题。他说:“没有华社就没有南大的建立,我的想法就要进一步推动学院与华社的联系。
“当然,学院将与南大同步发展。南大已成为一所卓越的全球性大学,我们学院也将以此为出发点,努力建立一个既具国际知名度、又有本土和区域关怀的人文与社会科学院。”
新大社科学院院长来自香港
除了今年7月新上任的刘宏教授,本地大学的文学与社会科学院近期也迎来多位来自海外的院长和系主任。
今年1月1日上任,来自香港的新加坡管理大学社会科学学院院长邓特抗教授就是其中一位。
邓特抗是中国外交政策与亚太国际政治著名的学者,毕业自香港大学本科、剑桥大学国际关系哲学硕士,以及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国际关系博士课程。
无独有偶,在2010年12月的任命记者会上,邓特抗也曾表示出与刘宏相似的治学理念:不论是校内或是和海外学府,他将扩大发展跨学科合作和研究,并把握自己长期经营的国际关系扩大新大的国际网络。
来自德国的新加坡国立大学日本研究系主任亨德里克·迈尔奥勒(Hendrik Meyer-Ohle)副教授也是在今年初上任系主任。迈尔奥勒11年前举家从日本移居到本地,并在2005年获得国大的终身教职。
对于为什么要来新,他说:“新加坡是个适合我全家居住的地方,不仅可以遨游其他东南亚国家,又离我研究的日本不远,再加上新加坡一直都与日本息息相关。”
这也恰巧吻合刘宏对新加坡的解释:她与亚洲的主要城市的距离都在3000公里以内,具备区域性的视野。
(题目编辑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