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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一甲子重访汀州城

发布者: 发布时间:2010年03月03日 00:00 浏览次数:

由于我在长汀有过两年的大学生活,所以时常眷念着那个地方。二00七年十一月我由福州乘火车直达长汀。下车找到住处便去瞻仰瞿秋白烈士的纪念碑。瞿秋白是文人也是革命者,但在臭名昭著的“文革”中,象所有历史上中共的领导人一样,除了毛泽东以外,都是坏人。这个纪念碑是文革以后建立的,肯定了“八七”会议以后他的功绩。但立碑者是中共福建省委而不是党中央,不知何故?和这个纪念碑并排立着的是杨成武将军纪念碑,杨是长汀人,在他的家乡立碑是很自然的。这位在长征中及以后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在“文革”中也是“五一六反革命组织”的带头人!十年浩劫是多么荒谬、罪恶!

我打听中山公园在哪里,人们都说不知道。中山公园曾是bat365在线平台在长汀时的校园的一部分,建有几座教员和学生的宿舍,还有篮球场和足球场,从那里可以通到厦大的校本部。几经查问才了解到原来的中山公园现在是长汀第一中学的一部分,我找到了长汀一中,进入校门有一片颇大的操场,但己不见当年中山公园的踪影。原先厦大学生和教员的宿舍以及篮球场和足球场都变成了新教学楼。在一座教学楼的南面有一座秋白亭,是纪念烈士而建的。以前曾听说瞿秋白就义在中山公园,后来看到报纸上一篇报导说红军长征后秋白被宋希濂部下捕获,囚于长汀。宋曾是瞿的学生,颇给优遇,电告蒋介石,蒋复电劝降,瞿坚决拒绝。宋第二次电告蒋,蒋复电就地枪决。宋时任国民党师长,将蒋的复电示瞿,瞿笑说:“那就执行命令吧”!宋在中山公园设宴为瞿“饯行”,席罢瞿走向旁边的草坪,坐在草地上英勇就义。但我此次来长汀听说瞿秋白不是死在中山公园而是死在离公园几百米现在建有“瞿秋白纪念馆”的地方,不知哪一种说法是真实的。“纪念馆”平常不开放,没法去参观,也不知馆内有否关于瞿就义之地的翔实纪载。

一中通厦大校本部的路被堵住了,中间盖了不少新房子,只好从—中南面的马路向东走向当年厦大校门外的小巷,走到现在的“长汀中区小学”,南面有一座新建的大门楼,牌匾上写着“国立bat365在线平台”六个大字。我在那里拍照时,一个人走过来问我是否抗战时厦大的学生,然后开门让我们进去。越过小操场,走进“大成殿”,我猜那是模仿孔庙大成殿新建的。据我记忆当时孔庙也曾是厦大校舍的一部分,现在孔庙单独修复而在当时的厦大本部、现在的中区小学里建了新的大成殿并作为厦大校史的展览馆。展览的内容不算丰富,而且有的还有错误,例如有一张周辩明老师与黄苍林老师合拍的照片,下面的“说明”说是文学院院长和校长秘书的合影。

午饭后,我们驱车去寻访当年的“梅林”。记忆中梅林是汀江畔的一大片林地,在许多梅树中还夹杂有一些柿子树。冬天,梅花盛开,也有一些红色的柿子稀疏地挂在高高的柿子树上,在一片白色的梅花中点缀着几点红色,相当漂亮。在去梅林的途中,出租车司机就说,梅林基本没有了,都盖了房子。我问他是否还剩下一点没盖房子的树林?他说所剩不多了。我又问他梅林旁本来有一个名胜“朝斗岩”还在不在?他说还在。我们就直接把车开到朝斗岩下,那十几层台阶上的山门依稀还是旧时的样子,高高的门额上写着“朝斗烟霞”四个大字,我和我的妻子、妹妹及女儿一行四人从右侧石阶拾级而上,前面有一个男人手里提着两个空的大塑料桶,看样子是到山上去取泉水的。我问他山上的庙还在吗?他说山上除了原来的庙,还新建了一座佛寺。问他到上面一共有多少台阶?他说大概有250级。我们就鼓起勇气,慢慢向上爬。但那石阶根本不止250级,大概有350级左右才爬到昔日的朝斗岩古迹。岩旁佛寺的“大雄宝殿”被修葺一新,我在那里留了影,算是相隔六十年重游故地的纪念。参观罢佛寺,我就登上号称长汀八景之首的“朝斗烟霞”,到了新建的亭子,从那里可以俯瞰汀州城全景,还可看到汀江畔的梅林的一角,可惜在那里只剩下几棵稀疏的梅树了!

在朝斗岩,我探问一个游人当年厦大后山的北极阁还在不在?他说,这里是南山,并指着远处的一座山说那是北山,也叫卧龙山,北极楼就在那山上。我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北山上有不止一座金黄色的房子,据说其中就有北极楼。北山比南山还高,也就是说北极楼比朝斗岩还高,我想我恐怕年老体弱爬不上去了。当年听人叫做“北极阁’,不知何故现在称作“北极楼”?我记得当年厦大最北的一层教室就在北山的脚下,附近还挂着一座天天敲打报时的大钟,从那里爬上山到北极阁并不太吃力,当然那时年轻,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第二天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探寻上北山的路,人家带我们到山脚下,竟有一座山门,横额上写一着“卧龙山”三个人字,我们踏着石阶进门,又循着石阶向上走,发现石阶修得相当好,完全不是旧时的样子。路旁有一座亭,没有匾额,但附近有一块石刻的地图,其上标有金沙寺和北极楼。碰到从山上下来的人,说这石阶到顶就是金沙寺,大概有三百多级台阶。我那天自觉体力不错,心想非爬到北极阁不可,以后肯定没有机会了。就走走停停继续往上爬,终于到了山之巅又有一座山门,上面的匾额还是写着“卧龙山”三个大字,两旁一副对联,上联是“佛自西来传正觉”,下联是“人登北极证良缘”,我们猜想北极阁必定是在这里了,就走了进去但不见有人,大声呼叫也没人答应。继续前行,发现路旁脚下有两块石碑,其一是公元1992年10月立的“金沙寺吕仙楼碑记”,其二是公元2003年吉月金沙寺住持释定殿等十方善众立的,碑没有名,只在碑的额上写“前言”二字,碑文曰:“金沙寺位于卧龙山之巅,始建于宋,它与北极楼并肩屹立,是汀州城池古城墙“观音挂珠”上镶嵌的两颗冠珠。……然因古寺系土木构筑历经年代久远未曾大修,濒危欲损。……自1995年春起改以砖混构建……至2001年12月全面峻工。”……这里只说寺与北极楼并肩屹立,寺修好了,楼又如何呢?没有交代。再往前走,到了寺的“圆通宝殿”,见到殿的右侧墙上立着一块“建修北极楼碑记”的石碑,碑上刻着:“卧龙为汀城主山其巅有楼曰北极地方古迹也辛壬间城陷于口楼亦毁无遗椽时维修复翌年……集父老急谋兴复自乙亥十月经始迄丁丑四月落成……壮哉斯楼控制全汀万山环拱煌煌钜观……”末写“民国丁丑十月立”。后来我算了一下民国丁丑应是公元1937年,那时我还未到汀州,至1944年我到厦大时北极阁还是木结构的二层楼,楼下似是道观,楼上有黑漆金字的大匾,上书“雄飞楼”三个大字,是谁写的就不记得了。因为当时我觉得匾上的字写得极好,繁体字的“飞”字笔划较多却从头至尾一笔写成,所以至今印象还很深。改建的北极楼经始于乙亥年即公元1935年,阁毁于“辛壬间”大约就是1931年至1932年之间,那时我还没到长汀,那么楼是在我到长汀之前就“建修”了,但这块“建修北极楼碑记”的石碑是立在金沙寺的圆通宝殿里而不是立在北极楼旁,更奇怪的是“建修”后的北极楼遍觅不得,后来见到一个老尼,问她北极楼在哪里,她也摇头说不知道。由于时间关系只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竟没能寻到当年的北极阁。

离开金沙寺,发现来时的路可以在寺前延伸,由于寺在山之巅,所以延伸的路就是另一条下山的路了。路的左侧是新建的城墙,原来古汀州府的城墙有—处是在卧龙山的背上,早已圮坏,后来长汀县政府把它修复直达平地成为相当美丽的一景,再加路的两旁许多枫树,叶子开始变红,非常迷人。

战时厦大的房屋大多是木结构的建筑,囊萤斋、笃行斋等宿舍以及嘉庚堂、集思堂等建筑早已倾塌无存。我想至今还存在的房屋可能有三处:—是文庙的一部分;二是作为图书馆的万寿宫;三是由庙宇改成的学生宿舍博爱斋,于是我就去找寻万寿宫和博爱斋。万寿宫是明末唐王南逃时在长汀修建的皇宫,四面是高高的砖墙,中间是安放皇帝宝座的宫殿。厦大把它改建为图书馆,但是御座没有改动,臣子们朝贺议事的地方则摆上许多长方形的大桌子和长凳。在长汀时图书馆是我每晚必去的地方,天天可以见到御座旁的一副对联,上联是“桂殿听鸣銮不减洪都俯畅”下联是“兰宫靓佩玉还欣鄞水遥吟”。由于这副对联写得实在是几分矜持带着万般无奈,令人不胜感概,所以至今我还记得。我想记得此对联的人恐怕不多了。我记得万寿官是在城的中心,可是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有这个建筑物,后来找到一个年龄与我相若的老人,果然他知道从前有个万寿宫,是明末的皇宫,后来被拆除改建为现在的县建设局,古时的宫殿连影子也没有了!我感到不胜惋惜,明末的建筑,又是南明最后一个皇帝的宫殿,距今已四百年左右了,本应成为国家级的文物保护单位,也是全县最宝贵的旅游资源,却被无知而有权者拆除建什么建设局,真令人气愤叹息!

万寿宫找不到了,就去寻访当时我住过的学生宿舍博爱斋。我想那房子距校本部较远,是由一座破庙修建而成的。庙的建筑较牢固,特别是大门及两侧是庙的主建筑,梁柱都很粗,是不易倒塌的,所以我抱着很大的希望去寻找它。我在北山的山坡上看到萨本栋校长的故居(苍颉庙),县里是把它作为文物保护单位来对待的,门口钉着木牌,说明这个房子的身份,但门锁着,不得入内。绕过这座小房,我想不远就是博爱斋了,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原来比较荒凉的一片山坡地,倒也盖起了一些房子,但向人打听那作为博爱斋的庙,则都说不知道。后来遇到三位老太婆,我对她们说过去这附近有座庙,是厦大的学生宿舍,庙建在山坡上,从庙的左侧向下看,是当时美军的飞机场。她们恍然大悟说距此不远山下原是飞机坪,现在是工业区。其中一位说她家就住在那里,可以带我去。并说:“不远的,几步路就到了”。我就跟着她走,大约走了将近—小时到了大马路,她说向前走不远拐个弯就可看到庙了。我看天色已晚而且疲惫不堪,就向她道了谢回宾馆去了。

因此原以为可以找到的万寿宫和博爱斋,都没有找到,不能不觉得万分遗憾!

我记得博爱斋在山坡上,向下走不远就到了穿城而过的汀江边。以前,过了一座高高的、窄窄的木桥——水东桥,就到了当时最繁华的水东街。现在的水东桥是钢筋混凝土的桥,走过这座桥已找不到当时过桥的感觉。现在的水东街是—条小商品集中的街,当时街道的景象以及以前学生们偶尔去光顾的小点心店完全不见了。相隔一甲子,变化太大了!